——话说石门之五
      古代的城，就是有城墙的人类聚居地，发挥着政治、商业、制造中心的功能，这些功能现代城市也同样具备，没什么大的差别，不过现代城市没有了城墙。
古代的城墙，具备两大功能，一个是防洪，一个是军事防御。我国的古城，有些就比较完整地保留下了自己的城墙，比如西安，比如江西的赣州、山西的平遥，北京的城墙曾经也极为完整和壮观，可惜基本都拆除了，为这件事，著名的古建筑专家梁思成先生痛心疾首，曾经上书疾呼不要拆，不要啊，可还是拆了。
      因为城墙是古代城市的必备的基本特征，因此，一个城市的历史便可以通过城墙看得清楚，城墙的历史有多长，城的历史就有多长。
      有个流行的说法：“石家庄是火车拉来的城市”，意思是自从清末京汉铁路通车并在石家庄建站以及正太铁路通车并以石家庄为起点，这个昔日的小村庄因为铁路而逐渐繁荣起来，逐渐演化形成了一个大城市，石家庄周边叫“石家庄”的村庄还有好几个，但是都不如这个石家庄幸运。这个说法似乎很有道理，从百年来的历史看，的确是如此，然而，这是以100多年的视野来看，如果放大到千年的视野看，这个说法也许是不准确的，甚至是浅薄的。很多年前，石家庄建华大街拓宽和修建过程中就发现了埋在地下的古城墙，考古专家认为是汉代的城墙，这意味什么？意味着在这片土地上早在汉代就出现过城市，石家庄作为一座城市，它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汉代乃至更加久远的过去。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当时的文物保护观念和法规都不到位，古城墙遗存都被挖掉了，破坏了，发现的时候也仅有一个城墙拐角的很小的部分，失去了保存和研究的价值。那位考古专家叫陈海峰，多年前调到故宫博物院了，我一直想去拜访他，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后来想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见面交流，不过是遗憾加上遗憾长嘘短叹一番，徒增烦恼而已。
      古城正定也保存下来了古城墙，曾经很是破败，城墙砖基本都没了，成了土墙了，而且还在逐年销蚀，越来越矮。近年来，当地政府投入资金着手修缮古城墙，已经基本修好的南门一段，很是雄伟壮观，到了晚上华灯一片，更是巍峨壮丽，成为一大景观。正定现在的古城墙是明代建造的，正定城的历史可比明代要久远的多得多，历史文献也多有记载，然而，仅有记载是不够的，还需要这个城存在的直接证明，就是城墙，那么，明代以前的正定古城墙又在哪里呢？
正定有个开元寺，始建于东魏时期，规模不大，但很幽静，寺内的主体是一座塔，叫须弥塔，是正定四大古塔中最古老的，考古专家陈伟先生告诉我，唐代以前，佛家寺院是以塔为主体的，唐代以后则转变为以殿堂为主体，须弥塔在唐代重修过，目前塔的基座还是唐代的，主体则是现代重修的。开元寺的北侧有一片空地，打算修建一个停车场，按照国家法规先进行考古勘探和挖掘，结果，正定唐代古城墙得以重见天日。
      负责这个考古项目的就是陈伟先生，他告诉我，这次发现的是一段唐代城墙，虽然深埋地下，但依然可以从夯土工艺和造型看出城墙的伟岸和巍峨，更让人惊奇的是，唐代古城墙的旁边是一条街道，一千年来不断地累积，留下了非常清晰的叠加文化层，在挖掘的土层截面上，从唐、五代，到宋、金、元、明、清，人类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真得就像一本书一样。陈先生他们在历时一年多的考古挖掘中，出土了两千多件各个时代的文物，包括很多精品文物——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小寺庙，失火焚毁了，也使得很多文物就此深埋在了地下。这个考古项目引发了轰动，中央电视台还做了报道。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累积现象呢？陈先生告诉我有两个因素最主要，一个是洪水，正定南面的滹沱河历史上多次发洪水，洪水一过，淤泥掩埋了旧的房屋建筑，然后再建新的，于是形成了叠加；另一个因素是人类建筑房屋道路的时候，平整加高，就此形成了叠加。从唐朝到现在，叠加，再叠加，一直没有断档，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从唐代到现在，正定城一直就是这个正定城，人们一直在这里生活，有无数的不同年代的人曾经从这条街道走过，有过无数的人在这条街道的两边开过饭店、铁器店、杂货店、药房，也许还有染坊、瓷器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悠然千年，有过多少故事呢？有过多少沧桑呢？又有过多少慷慨悲歌呢？
正定决定把开元寺的这片古城遗址保存起来，正在建设钢结构的初步的保护设施，据说以后会建一所博物馆，善莫大焉！
      真希望有一天石家庄市区的建设工地又发现了古代的城墙，我们就将为这座城市的古老找到根据，千万别再挖坏了！ 

                                                                                         赵建锋